這些電影都是自己的孩子，你說更喜歡哪個?有的孩子和自己長得很像，有的掙了很多錢，有的不掙錢但做的事情很有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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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電影《比海更深》劇本的第一頁，寫著一句話：“我們都無法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成年人。”
片中阿部寬飾演了一個黯淡的中年人：15年前獲文學(xué)獎后寫作再無成績、私家偵探的工作被人輕視、因嗜賭支付不起兒子贍養(yǎng)費、無力挽回和前妻的感情……
人到中年，遺憾慢慢爬滿生活的犄角旮旯。《比海更深》里，阿部寬說自己是大器晚成型的，老母親不留情面地回復(fù)：“那你也太晚了。”對于這句話，導(dǎo)演是枝裕和最近在B站直播里喊話年輕人：“所以我覺得大家還是加緊速度吧，不然可能一切都遲了。”
在UCCA攜手數(shù)夢云聚緣Dream和B站推出戛納佳作“云觀影”活動中，觀眾看完《比海更深》，直播畫面出現(xiàn)身在東京的導(dǎo)演是枝裕和——這是他的中國直播首秀。在線人數(shù)一度超過16萬人，一聽說有這么多人同時在看自己，他特意伸手整理了一下發(fā)型。
是枝裕和說今年沒有新片拍攝計劃，利用疫情居家時間看看DVD和書，順便做一些自己喜歡的工作。“聽起來有點不好意思，但對我而言，這是一個很難得可以停下腳步去認真思考事情的一個時期”。
這一場圍繞《比海更深》的映后交流，頗為吸引中國影迷的部分，是聽導(dǎo)演親自“公布”隱藏于電影背后的“彩蛋”。
是枝裕和作品很“忠實”地展現(xiàn)了自己的人生記憶。
第一部電視劇《回我的家》中，他就把兒時對父親的印象融于情節(jié)中——小時候是枝裕和會坐在父親腿上看球賽，還會被父親沒剃干凈的胡茬扎到。
他的“獨家記憶”，在《比海更深》里有更洶涌的宣泄。
《比海更深》拍攝地之一是他20多年前在東京居住過的小區(qū)，戶型一模一樣。“我甚至覺得拍攝過程完全還原了我小時候的樣子，拍電影好像是在拍我的自傳”。
小區(qū)的樓房沒電梯，劇組在三四樓這兩層拍，很多人抱怨大熱天要爬上爬下，其中一個就是飾演老母親的已故女演員樹木希林。“她說：‘我年紀這么大，還總要讓我爬樓梯’，所以她每次爬樓都要抓住一個人”。
是枝裕和一直記得一幅屬于樹木希林的畫面：天氣很炎熱，在“四疊半”的日本小房間里，一個老人坐在那里很認真地看劇本、背臺詞，一遍一遍地練習(xí)和模擬。
這幅畫面，2018年在樹木希林的葬禮悼詞中，是枝裕和就曾提及。拍攝《比海更深》前，樹木希林拿著劇本來到事務(wù)所，反復(fù)說“做不來”，兩人花了一個小時爭論。但是開拍后這樣的糾結(jié)仿佛煙消云散。“在更衣室換好服裝，端坐在小區(qū)樓房的窗邊，認真地熟背臺詞，就像一個出道不久的新人一樣勤勤懇懇的背影，我至今難以忘懷”。
對私人記憶的忠實展現(xiàn)，貫穿于是枝裕和的多部影片中。
比如蝴蝶的意象，在《步履不停》和《比海更深》里都有體現(xiàn)。是枝裕和解釋，他確實很喜歡蝴蝶，以及還有一個重要原因——“這是我實際生活中母親所講述的，我很忠實地在銀幕上表現(xiàn)出來。”
“我拍電影，有時候也會用到生活中的一些經(jīng)驗。”因為母親很喜歡鄧麗君的歌曲，《比海更深》的片名就是從鄧麗君一首歌的歌詞中選取出來的。
當B站的中國觀眾提問是枝裕和最喜歡自己的哪部電影，屏幕里，他用右手撐著腦袋，歪頭看著天花板，想了好久才說：“好難啊，回答不上來……這些電影都是自己的孩子，你說更喜歡哪個?有的孩子和自己長得很像，有的掙了很多錢，有的不掙錢但做的事情很有意思。”
是枝裕和非常喜歡侯孝賢和楊德昌的作品，“他們的共同作用以及對話，對電影行業(yè)和我們這些創(chuàng)作者有很大的影響，對我而言他們?nèi)币徊豢?rdquo;。不過是枝裕和坦言，和侯孝賢聊天，他們經(jīng)常談?wù)撾娪爸獾氖虑椋热缡裁词澄锉容^好吃。
是枝裕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“膠片控”。除了《第三度嫌疑人》采用數(shù)字技術(shù)拍攝，其他那些經(jīng)典之作，《如父如子》《海街日記》《小偷家族》……無一不是膠片拍攝。他自己也無法說清楚對膠片莫名的依戀。實際上膠片攝影機很重，一個人抬不動，使用場景會受到很多限制。
他最終給出了一個浪漫的解釋。因為那么重的膠片攝影機被放置于攝影棚里，所有人就會產(chǎn)生一種明確的意識：“我的攝影機就在那里。”“就像日本文化中過節(jié)要抬轎子游街一樣，它的在場，會起到凝聚力和向心力的作用”。
(沈杰群)
